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,脚步也钉在了原地。
“黄内侍。”我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,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,“宫省之地,法度森严。内侍之责,在侍奉起居,恪守本分。若有谄言媚语,惑主乱心……”我的视线缓缓下移,落在他那双保养得极好、正不安地绞在一起的手上,停顿片刻,复又抬起,直刺他的眼底,“此间杖刑,向来不认人面,只问是非。”
黄皓的脸色霎时褪尽血色,变得惨白如纸。他慌忙深深躬下身去,几乎要将额头贴到膝盖上,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:“侍中……侍中教诲的是!小人……小人万万不敢!万万不敢!”他弓着背,保持着那个卑微的姿态,一步一步,几乎是倒着退出了殿门,消失在阴影里。
小主,
殿内重新陷入沉寂,檀香的气息幽幽弥漫。我独自立于阶下,望着空荡荡的御座。陛下恼怒的目光,黄皓那谄媚又惊惧的脸,交替在我眼前闪现。这宫禁深处,无形的角力从未停歇。我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,那口带着香灰和沉重责任的气息沉入肺腑。永安宫的血痕,丞相叩首的背影,如同烙印,深深刻在心底。这“影子”之路,注定崎岖而孤寂。
朝堂之上,威严肃穆。陛下面容端坐于龙椅之上,冕旒垂下的玉藻微微晃动,遮住了他眼中的神色。阶下,大将军姜维身披甲胄,身形挺拔如松,正慷慨陈词。他的声音洪亮,字字句句如同擂响的战鼓,激荡在宽阔的殿堂之中。
“……逆魏篡汉,窃据神器,中原父老,日夜南望王师!今我军备已整,将士用命,正宜乘势北伐,克复旧都,以报先帝之托,丞相之志!陛下——”姜维双手捧起一卷厚厚的奏章,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,“此乃北伐方略,详陈进军之策,伏乞圣裁!”
沉重的奏章被内侍接过,呈递至御前。陛下并未立刻翻看,只是伸出手指,略显烦躁地在那卷竹简的边缘敲击着,发出沉闷的“笃、笃”声。殿内一时落针可闻,所有大臣的目光都聚焦在御座之上,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下水来。我能感觉到陛下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抗拒——对战争消耗的忧虑,对未知风险的厌恶,对眼前安逸的不舍——如同无形的屏障,阻隔着姜维那炽热如火的情怀。
姜维的目光扫过沉默的众臣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与期盼,最终落在我的方向。那目光中蕴含的沉重,是丞相星陨五丈原后,整个蜀汉对北伐大业仅存的一线执着。
一股滚烫的洪流猛地冲上我的胸膛。无需多想,更无需权衡。我猛地一步跨出班列,宽大的袍袖在寂静中带起风声。我朝着御座深深一揖,随即挺直腰背,朗声奏道:
“陛下!臣董允,附议大将军所奏!”
我的声音不算最高亢,却异常清晰稳定,在这寂静的大殿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,激起圈圈涟漪。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汇聚到我身上,有惊诧,有审视,也有如释重负。
“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,丞相夙夜忧叹,六出祁山,其志昭昭,唯在兴复汉室,还于旧都!”我抬起头,目光坦荡地迎向御座上那被珠帘遮挡的视线,仿佛要穿透那层阻隔,“今大将军承丞相遗志,忠勤体国,其方略必是深思熟虑。汉贼不两立,王业不偏安!此非穷兵黩武,实乃存亡继绝之道!臣恳请陛下,以江山社稷为重,俯允所请!”
我的话掷地有声。我能感觉到姜维投来的目光,那里面充满了感激与一种找到支撑的坚定。而御座之上,那敲击竹简的“笃笃”声,终于停了下来。陛下沉默着,手指收拢,握住了那卷沉重的奏章。
退朝后,我并未立即离开。站在空旷的殿门外,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。我望着宫苑深处,那里曾经是先帝和丞相并肩行走、商议国事的地方。恍惚间,仿佛有两道目光穿越时光的尘埃,温和而沉重地落在我的肩头。一道是昭烈皇帝刘备临终托孤时,那带着无尽忧虑与期盼的目光;另一道,则是丞相诸葛亮在五丈原秋风里,遥望南方故国时,那深邃如海、燃烧着未尽星火的目光。
我只是一个侍中,一个行走在宫禁阴影里的守门人。我所能做的,不过是在陛下偏离轨道时,强拉缰绳;在宵小惑主时,厉声呵斥;在忠良力谏时,挺身声援。我手中的权柄,仅仅是一道微弱的烛光,用来守护丞相留下的那点星火,使它不至于在风雨飘摇中熄灭。北伐的烽烟能否燃起,汉室的旌旗能否北指,这重若千钧的担子,终究要落在姜维和后来者的肩上。我所能做的,只是在这深宫之中,守住这方寸之地的根基,让那燎原的星火,还有可以点燃的薪柴。
岁月如流,无声地冲刷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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