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渠抬起手,摸了摸自己的发冠,勾唇轻笑:“长公主亲自为我戴冠,我怕是今晚睡觉都舍不得拆。”
不知是因为又要分离,还是因为他唇角破口的血看起来有一丝危险,赵明臻忽然有些不敢直视他。
她小声道:“你最好一辈子别拆。”
……
雪越下越深,马蹄印很快被新雪覆盖,消失不见了。
赵明臻望着燕渠离开的方向,神色凝重。
在她返回京城的这段时间里,边关大大小小的战讯未停,陆续有好几波贼患来犯。
尽管这些贼患都打着之前北狄的名号,不过大家心里都清楚,背后是乌尔霄在唆使。如此掩耳盗铃,不过是暂时还不想撕破那一纸合约背后的颜面罢了。
而这些事情,燕渠只在战报里公事公办地提起,并不与她说战场有多凶险。
她没有在他身上发现新伤,本放下了心,可这会儿目送他走,才发觉他胯。下的马都换了一匹,已经不是之前被她嫌弃毛色太杂很丑的那一匹了。
他不是喜好浮华的人,何况换新马还要磨合。
而马的寿命很长,那匹马也远没有到寿终正寝的时候。
那只剩一个原因——
伤了,或者死了。
总之,已经没有办法再载着主人上战场。
可以想见是有过多么危险的情境。
赵明臻轻轻叹了口气,转身去了马厩,亲手给她的白虹添了一把豆子,又安排人把她这一趟从京城带来的若干皮甲,整理好一起送去了军营。
——
这年果然过不了一个安稳年。
寒冬已至,凛冽的风声带来了山脉另一端那座国度的消息——他们的王国政权已替,取代老去的王登上王位的,正是当时来和谈的乌尔其罗。
赵明臻也从信中得知了京城的近况——王皇后又产下一女,徐太后在信中要她在北边寻一些不好得的补品山珍。
虽然有些东西确实难寻,但事儿并不是什么稀奇事,她随意地扫了一眼这几页单子,便要吩咐底下人去做。
侍卫拿着单子,正要退下的时候,她忽然想起什么,又叫住了他:“等等——给本宫再看一眼。”
赵明臻拿起单子,重新仔细地过了一遍。
她并不精通药理,但因着蔡赟这个博学多识的老师,也跟着读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书,懂一些粗浅的药性。
譬如说,这张单子里的好几样药材,就是产褥间的妇人,绝对受用不了的。
太后和自己的女儿开口要点土产,还需要假借刚生产完的儿媳的名义吗?
赵明臻有一瞬疑惑。
只是这点疑惑还没来得及浮起,心底就有另一个稍显恐怖的念头按住了它。
这几种稀罕的药材,都是用来给极亏虚、极羸弱的人补气血的。
如果不是王皇后的话,那会是谁需要?还能让徐太后来张这个口?
想到这儿,赵明臻的脸白了一白。
数月前,待在宫中时,她很明显地察觉到,赵景昂的身体不如以前了。
他单薄了许多,明明已是盛夏,却穿不得一点单薄的衣服,起一点风就止不住地低咳。
好在堂前的这些人都恭谨地低着头,没有人注意到她突变的神色。
赵明臻抬起手,用掌根使劲摁了摁自己乱了的心跳,缓了一会儿方道:“尽快去寻,寻最好的来。”
说着,她把单子错开分了几页,又多叫了两个侍卫分头去办。
长公主一贯与宫里关系紧密,徐太后有命,重视才是正常的。侍卫们并不觉得奇怪,得她吩咐,只更提起小心,立马就去办了。
把其他人也打发走后,赵明臻坐回胡椅里,安静地思考了很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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